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一开始,西门庆和他的那帮狐朋狗友们结了个“兄弟会”,因为西门庆有钱多金,虽然年纪不是最大的,但被推为“带头大哥”,其他成员还有应伯爵、谢希大、祝日念、孙寡嘴、吴典恩等人,这位日后“得钞傲妻”的常时节也忝列其中。
关于常时节的名字,兰陵笑笑生玩了个“谐音梗”,常时节者,“常时借”也,可见此公日常生活较为拮据,家里经常穷得都揭不开锅,常常需要靠借钱度日。
就在小说的第十二回“潘金莲私仆受辱,刘理星魇胜贪财”,丽春院的李桂姐薅了应伯爵这帮人的羊毛,让他们每个人凑份子请客。而常时节身上没钱,拿来凑份子的一钱银子,都是向西门庆借的。不用说,这一钱银子肯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西门庆的这个“兄弟会”,每月都会轮流组个饭局,本来有一次轮到到常时节家。但是我们在小说的第十四回“花子虚因气丧身,李瓶儿送奸赴会”,通过西门庆和吴月娘的对话,知道常时节家里很小,没有地方,所以这顿饭局就移到了城外五里的永福寺里。
而根据后文的介绍,我们知道常时节现在住的这个“蜗居”,恐怕还是他租来的。从书中所写来看,西门庆和“兄弟会”的这几位成员,还有个亲疏远近的关系,和西门庆关系最好的应当是应伯爵和谢希大,再往下数估计就轮到常时节了。
咱们一码归一码,有一说一,西门庆虽然是个集恶霸、奸商、贪官、土豪、淫棍于一身的社会渣滓,但他对常时节这些狐朋狗友还是挺够意思的,关键时刻也愿意“拉兄弟一把”。
在小说的第五十六回,此回回目词话本为“西门庆周济常时节,应伯爵举荐水秀才”,而绣像本则为“西门庆捐金助朋友,常时节得钞傲妻儿”,侧重表现渲染常时节“得钞傲妻”的丑态。
常时节因为自己租住的房子快到期了,房东最近在上杆子催着他们搬家,眼见得就无家可归了。没办法,常时节就想着能不能找自己的“带头大哥”西门庆借点钱来周转周转。
常时节的老婆天天也在常时节面前数落他,“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房子没间住,吃这般懊恼气!你平日只认的西门大官人,今日求些周济,也做了瓶落水。”
看来,常时节平日没少在自己的老婆跟前,炫耀他和西门庆的关系是如何如何的“老铁”。现在被自己的老婆将了一军,没辙的常时节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只能找到应伯爵,请他下了个馆子,求他帮忙在西门庆面前美言几句。
应伯爵吃人的嘴短,便带着常时节登门求见西门庆说明来意。西门庆这回倒也痛快,询问常时节大概需要多大的房子才够住。
没等常时节回答,应伯爵就抢着答话:“他两口儿也得一间门面,一间客坐,一间床房,一间厨灶:四间房子是少不得的。论着价银,也得三四个多银子。”西门庆听罢,吩咐小厮拿来一包十二两的碎银,交给常时节,说道:“今日先把几两碎银与你拿去,买件衣服,办些家活,盘搅过来。待寻下房子,我自兑银与你成交,可好么?”
常时节袖了银子回家,刚刚进门,他老婆就在那里骂骂咧咧:“梧桐叶落满身光棍的行货子!出去一日,把老婆饿在家里,尚兀自千欢万喜到家来,可不害羞哩!房子没的住,受别人许多酸呕气,只教老婆耳朵里受用。”
常时节等她老婆骂完,这才从袖子摸出那包碎银,打开来,放在桌上,说道:“孔方兄(钱的代称),孔方兄!我瞧你光闪闪响当当的无价之寳,满身通麻了,恨没口水咽你下去。你早些来时,不受这淫妇几场气了!”而常时节的老婆见到这包光闪闪的银子,马上转怒为喜,夫妻二人盘算着买些吃的、用的、穿的,以解燃眉之急。
贫贱夫妻百事哀,常时节夫妇的这番“表演”,让我们除了鄙薄其为人之外,又不禁深深地为之叹了口气。想到了鲁迅的那句名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西门庆果然没有食言,后来又拿出五十两银子,让常时节把看中的那套三十五两的房子买下来,剩下的十五两让常时节在门面上开个小铺儿,也好养家糊口。
西门庆是帮人帮到家了。可惜,常时节这样的帮闲,凉薄得很,后来西门庆纵欲身亡之后,还是应伯爵提议兄弟会的成员好歹祭奠一下这位“带头大哥”:“当时也曾吃过他的,也曾用过他的,也曾使过他的,也曾借过他的,也曾嚼过他的。今日他没了,莫非推不知道?”
就这样,应伯爵、常时节这些人才勉强凑了个份子,请水秀才写了一篇祭文,在西门庆的灵前祭奠了一番,聊尽“兄弟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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