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歌剧界的明星就像夏末的苹果般纷纷陨落。乔纳斯·考夫曼（Jonas Kaufmann）这位取消演出的惯犯现在已经开始了另一段职业生涯，去做音乐节经理人。安娜·奈特雷贝科（Anna Netrebko）因为她的俄罗斯身份而被西方冷落。维托里奥·格里戈洛（Vittorio Grigolo）因骚扰行径被解雇。罗伯托·阿兰尼亚（Roberto Alagna）年过六十。芮妮·弗莱明（Renee Fleming）已经65岁。能够照亮票房的灯光几近全灭。

只有一个例外。自从比尔吉特·尼尔森（Birgit Nilsson）以及其前辈克尔斯滕·弗拉格斯塔德（Kirsten Flagstad）以来，从未有哪位戏剧女高音能像莉丝·戴维森（Lise Davidsen）那样掌控这门艺术。这三位都来自北欧，也许这不仅是巧合，但请先把这样的想法放到一边。戴维森现年37岁，身高6英尺2英寸（约等于187厘米），歌剧世界未来的发展就仰仗这颗闪亮明星了。

莉丝·戴维森

大都会歌剧院正在围绕她打造一版瓦格纳《指环》。本季她将在柏林、纽约和维也纳饰演托斯卡，在奥斯陆饰演桑塔，在慕尼黑的角色是伊索尔德，在纽约出演《费德里奥》，在科文特花园饰演齐格林德，在维也纳的《玫瑰骑士》中饰演元帅夫人。其他所有歌剧院和音乐节都在排队等待她。

戴维森最近又将《耶努发》和充满危险的《莎乐美》加入到她的演出曲库中。她还接下了两部令人生畏的威尔第作品——《命运之力》中的莱奥诺拉，以及在大都会歌剧院饰演麦克白夫人。如果莉丝·戴维森打个喷嚏，歌剧界就会停摆，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这样了。

“后排的朋友们如果听不见我，请举手。”她在独唱音乐会上这样说。这么做毫无风险。当莉丝·戴维森开始歌唱的时候，观众将会首先对她那巨大的音量感到震惊，然后就会惊叹于她清澈美丽的音色。而这还只是她在音乐上的表现，她的个性与声音同样，在整场独唱音乐会之中放射着同等的吸引力。

莉丝·戴维森2023年在芝加哥歌剧院演出雅纳切克歌剧《耶奴发》（ Jenůfa）剧照

这个夏天，当我们在英国广播公司见面做访谈时，她乘坐公交前来，无人陪同，在歌剧界大腕中这是一种罕见的自由。她出身于挪威某地，那里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公里98人，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她很享受伦敦市中心的冷漠。但斯托克仍然是故乡，她在那里盖了一座房子，准备等到与英国未婚夫结婚后就搬进去，未婚夫是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制片人。

我想知道，能够发出如此引人注目的声音，她本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她回答：“能让人们有这样的感受，我非常感激和荣幸……确实很震惊，但非常高兴。我的未婚夫说，但愿你哪天能在观众厅里听听自己的声音。”莉丝咯咯地笑了一下，看来她在我们这个访谈里觉得很自在，也愿意再聊更多。

她小时候在运动方面表现出色，尤其是手球。在球场上她的表现极其活跃，咄咄逼人，经常被裁判红牌罚下。她的父亲是一名电工，母亲是一名养老院护士。在她选择学习声乐后，他们申请到一笔国家贷款来支付学费。她去奥斯陆参加了国家音乐学院的招考，但被拒之门外（她不会让他们忘记此事），然后她转去卑尔根，在那里接受了女低音培训，专攻巴赫和亨德尔作品。后来她听取建议，试着去哥本哈根见了一位声乐教师苏珊娜·埃肯（Susanna Eken），这位老师会和学生们讨论心理和躯体以及遗传和环境在歌剧发音形成过程中的重要性。

莉丝回忆：“我那时唱了巴赫《马太受难曲》中的一段咏叹调，然后她开始跟我谈话，谈到了我不擅长的事情，我的相貌，我表现自己的方式。我离开了那里，然后哭了好久。第二天我又去参加了一次课，然后又哭了很久。我打电话给我妈妈，她说也许这不适合你。两周后，我回去找苏珊娜，请她做我的老师。然后我也去看了心理医生。”

这段突如其来的坦白为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去认识莉丝·戴维森磁性般的吸引力。在舞台上的她，就像在生活中一样，毫无保留。对最黑暗的角色，她也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同情。例如，她喜欢莎乐美，严苛家庭中一个被误解的孩子，一个孤独的人，痴迷于施洗约翰之美。她扮演过的每一个角色都为她带来了又一层自信。她说：“你不能一边歌唱，一边说你觉得这个角色对不起自己。”她现在和挪威奥运代表队的心理教练一起训练，运动心理学和恢复练习已经加入了她的日常行程。

自从她在2015年赢得五场音乐比赛后，就从一个想要休息的歌手变成了一个被人乞求签名的明星。她努力适应。她也有只想回家在养老院帮忙的时候，“那可是一份非常有趣的工作。”但新冠疫情造成的沉默增强了她的使命感。回头路不再是一个选项。

莉丝·戴维森在歌剧舞台上献出的是不断自我反省所调和出的成果，来自于二十年的不懈准备，这也让她能够在业界占据主导地位。与其他来自北欧的传奇一样，她从不走捷径。她的工作精神令人敬畏，而回报——每晚五位数的酬劳、无尽的掌声——都是次要的。她饰演的许多重要角色都来自于汹涌的大海和残酷的严冬，这对她很有帮助。

像弗拉格斯塔德和尼尔森一样，她双脚牢牢扎根于祖先的土地上。可以想象她为家人在圣诞节的聚会而砍柴生火的情景。她在斯托克的房子是由她的兄弟建造的。她还顺便提到，几年前她刚刚还清了学生贷款。她立足现实，不易受到诱惑或浮华的影响。莉丝·戴维森是歌剧界最新的大明星。趁我们还能珍惜她的时候，好好抓住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