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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周院线虽有新片但没啥水花，这就给大家介绍一部前几天释出资源，将代表奥地利角逐明年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的历史宫廷传记片《束胸》（又名《公主的品格》）。

影片聚焦欧洲历史上最为知名的一位王后：伊丽莎白·亚美莉·欧根（1837-1898），奥地利帝国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的妻子。

她还有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别名——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肖像画

茜茜公主有“世界上最美丽的王后”之称，而她成为王后的经历也堪称玛丽苏：

出身于没那么高贵但自由包容的巴伐利亚公爵之家，养成了活泼好动的性格。16岁时，在一次宴会上，因惊人的美貌，被掌握着奥地利帝国的年轻国王一见钟情、直言非她不娶。

成为皇室一员后，茜茜公主备受人民爱戴，从发型到着装，都是众人模仿的对象。“仿佛一只美丽的天鹅浮游在水面”，是公众对她一致的赞美。

茜茜公主肖像画

1950年代，由德国导演恩斯特·马里施卡执导，奥地利知名女星罗密·施奈德主演的系列爱情片《茜茜公主》，用金碧辉煌的置景、典雅端庄的华服，以及永远言归于好的爱情故事，再次巩固了茜茜公主“永远美丽、永远幸福”的公众形象。

这些影片告诉观众，爱好自由的公主虽然与规则众多的宫廷生活存在龃龉，但她总能在皇帝的爱意和民众的爱戴中，找到一席之地。

电影《茜茜公主》剧照

一些网友甚至戏称，《茜茜公主》三部曲很像《还珠格格》三部曲，都在拿真实的历史人物演绎幻想中的皇家童话。

现实生活中，茜茜公主从不是宫廷的幸运儿，自由和尊严始终是稀缺品。她经历过女儿刚出生就被夺走抚养权、婚姻疏离、儿子自杀、罹患抑郁症，遇刺身亡是她的结局。

电影《茜茜公主》剧照

2022年，为茜茜公主作传的《束胸》与前作不同，致力于在历史真实与艺术虚构之间，展示这位在 “王后”职位工作了20多年的“世界级美人”，步入40岁时的痛苦和反叛。

虽说仅是一小段看起来不那么惊心动魄的日常切片，但足以折射她的过去和未来。

中文片名“束胸”，就直白地揭示出茜茜公主一直服从，又试图挑衅的东西：必须保持的美人形象、必须遵从的宫廷规则、必须牺牲的自主权力。

此时，她与奥地利国王（曾经对她一见钟情的爱人）的关系已经相当疏远。皇帝对她唯一的关切出自权力流失的恐惧：担心茜茜公主步入中年、容颜衰老的现实，破坏她在公众心中的完美形象，从而影响帝国声誉。

茜茜公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影响力仅在于此，“形象”也就成了她既重视又不断玩弄的筹码。

影片开头，特意把束胸收得更紧的茜茜公主，在一场皇家仪式上晕倒，人们普遍猜测这是她过度节食和束胸的结果。但接下来的一个场景，却是她在自己的房间，满脸得意地跟堂弟演示如何优雅又逼真地昏倒在地。

很明显，茜茜公主试图使用一种低调的扰乱策略，动摇她每天都需要面对、遵从的皇家体制。不过，影片无意将她打造成19世纪的女权偶像，也没有像去年的戴安娜王妃传记片《斯宾塞》一样，外露地展示女主人公的精神崩溃，而是保留了这位资深皇后在皇宫中的惯有姿态——

总是保持大体、尽可能配合，但我们还是能在日常仪式的繁复中，看到她压抑的痛苦，和她细微的反抗。这种传达也更加真实、可信。

影片细致展示了茜茜公主的宫廷日程和她所置身的皇宫空间，带领观众进入她琐碎、紧凑、单调，却不得不按规定“表演”的生活。

早早起床、躺在浴缸里泡冷水浴（相传可以紧致肌肤），接着是体操运动（保持体型），简单的早餐，然后是长时间的重头戏——打理她的长发、勒紧束胸。午餐用时恰好相反，因为她吃得很少，往往只喝一碟肉汤。

可能是为了身材，也可能是为了解压，无论是骑马还是击剑，她总是不精疲力竭不罢休。晚饭前，她将再次更衣和理发，并陪同小女儿瓦莱丽玩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茜茜公主将在19时的晚餐上，得到一天中惟一见到丈夫的机会。

这种生活方式也和史料上的描述相吻合。据资料记载，身高172cm的茜茜公主，体重始终维持在50公斤左右，腰围仅有令人难以置信的50厘米，明显处于过度消瘦的非健康状态。

与她单调又严苛的日常生活相配的，是宫殿内部不那么富丽堂皇的置景。

尽管皇家卧室和宴会厅依然保有那个时代的华贵气息，但却并不能给人以温暖之感，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坚硬。

连接房间的走廊、泡冷水澡的浴室，更是光秃、老旧且充满囚禁感。茜茜公主日复一日地走过，仆人们日复一日地跟随、等待。

有时候，观众甚至分辨不出奥地利皇宫和皇后外出探访的精神病院到底有什么区别。高高的水泥墙、窄窄的窗户、空荡的回响，皇宫既是她的家，也是围住她的监狱。

这种展示皇宫禁闭感的视听表达并不新鲜，影片在这方面显然没有《斯宾塞》激进，更多地还是以当时的建筑状态为依据，即19世纪的奥地利皇宫没有我们设想的金碧辉煌，甚至连排水、通风都成问题。

为了逃离宫廷生活，茜茜公主不停地在欧洲旅游，去英格兰、去巴伐利亚，回见亲人、老友和旧情人。

在英格兰，她和老友（也是她的马术师）一起骑马、偶尔相拥。但在真的发生什么之前，乡间关于两人偷情的流言就破坏了一切。与她随行的大儿子（王储）甚至直言这是荡妇行为，要求母亲赶快离开。

但讽刺的是，后来茜茜公主与另一位旧情人打得火热，又试图给自己的国王招揽情妇时，竟然也没有哪位站出来干涉。或许只要没有影响大局的风言风语流传，一切都是默许的。

影片后半段，茜茜公主的反叛开始加码，但反叛的方式不是“发疯”，而是打碎众人眼中的“美貌”、架空自己。

首先是剪掉人人羡艳的招牌长发。这让她的小女儿吓得尖叫，更让一位侍女绝望地哭泣，因为公主及腰的长发，几乎代表着她前半生的所有工作。

女仆捧着被剪掉的长发哭泣

其次则是戴上面纱，更多地退出公众生活。她大胆地与女性好友互换身份，让别人戴着面纱成为“茜茜公主”，出席各种活动。

但片子在呈现出格行为时，特意消减了它们的戏剧冲击力。

起初，茜茜公主假装昏倒的行为和频繁逃离，透出的是无伤大雅的顽皮、轻佻感。后期让好友顶替自己出席活动、与旧情人重聚，即便明显脱轨，但也没有大书特书，只是不动声色摆在观众面前。

这是一种风格和态度的选择。有的观众可能会觉得寡淡，但也可被理解为女主人公压抑状态的外化，一切都丧失激情的结果。

真实历史上，茜茜公主担任了44年皇后，是奥地利历史上在位最久的一位，终止皇后任期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一场意外（1898年，61岁的茜茜公主遇刺身亡）。

也就是说，这部以40岁的茜茜公主为焦点的影片，更接近一场 “中间阶段”的想象性重塑，在已知开头和结局的情况下，用现代的思维，探索为何如此的理由。

从贴身的束胸，到关着“疯女人”的房间，再到不能变心的贞洁，和不能发胖、不能变老的“国家尊严”，一切都是原因，一切都是答案。

其中，摄影机拍摄的“写实”活动影像，和带着画家审美和皇家意志的油画创作，是一组被反复提及的对比事物。

通过黑白的影像，油画里带着圣光的茜茜公主，突然从历史深处被解放了出来，带着她脸上的皱纹和可爱的局促，站在了我们面前。

结合女主角薇姬·克里普斯（代表作《魅影缝匠》）智性、自然，且不失细腻情感的表演，茜茜公主的形象变得更加立体可感。几个眼神动作，就具象化了历史传闻里的率性和活泼，也能品出她困于宫廷的深刻忧郁。

影片的结尾，茜茜公主从邮轮上一跃入海，更能让人感到释放，一种从板正的历史记录中抽离出来的释放。这是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自由时刻，尽管这代表着毁灭。

整体来看，《束胸》所讲述的皇家故事，可能和普通人的生活存在一定距离，但它的侧重点并不完全在于19世纪欧洲奥地利帝国宫廷存在的某项社会约束，而是历史上所有社会阶层的女性都经历过的事情：缺少自由、由外而内的规训与压抑、恐惧衰老、为他人称道的美丽所奴役。

这些困境可能是事关生死的基本权力，比如伊朗女性正经历、正反抗的压迫和不公；也可能是潜在但成体系的歧视与驯化，它们往往以美丽和爱情之名作伪装。这或许也是《束胸》向我们传达的意义。

（文/motion）